洋葱里面有“晶莹”
——那套“幸存”的试卷
江阴市敔山湾实验学校 周莉萍
苏霍姆林斯基说：“没有也不可能有抽象的学生”。
“没有差生，只有差异；没有问题学生，只有学生问题”。善于捕捉一闪即逝的教育契机，善于拨开洋葱发现里面的晶莹，是每个教师必备的教育情怀。面对学生的问题，我们要心平气和，不要气急败坏；我们要风和日丽，不要急风暴雨。这样的教育才会变得如诗如画。
（一）初次“交锋”
小金是任课老师们眼中“让人头大”的男生，接手该班之前，小金的状况就有所耳闻，他又高又帅，脑子聪明活络，话多，我行我素，沉迷网络，缺少责任心，喜欢捣蛋。其他老师也提醒我，别管他了，管不好的，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一天中午，班里几个男生又向我投诉：“老师，今天搬运中饭，小金又没参加。”师问：“他为什么不搬？”，生答：“小金说‘搬饭太累了，少他一个不少’；还调侃说‘认真搬，卖力搬，我在精神上为你们加油’之类的话”。对于这种情况，不管肯定不行，其行为已经破坏了 “互帮互助”的班级氛围，也会带来班级其他同学“跟风效仿”的隐患。接下来，该怎么管？
听小金妈妈说，小金最近迷上《哈利·波特》，我想可不可以在这部系列电影中找到突破口呢？于是我通过还原情节、搜索细节，先给小金及全班同学炖一锅“心灵鸡汤”。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里，哈利·波特为了拯救他的朋友，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孤身与伏地魔战斗，承担起拯救魔法世界的责任。于是，在班会课上师生还原了电影中的一个情节和伏地魔的成长经历，并让学生讨论交流“正义与邪恶”、“责任与担当”等话题。最后师生感悟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伏地魔和哈利其实就像人内心中都有光明和阴暗的两面一样，重要的是我们选择哪一面。只要心存善念，承担起对这个世界的责任，世界便会温柔以待。
反思：“让我们成为哪种人的并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让这句话通过影视作品的情节根植进每一个学生的心里，也潜移默化根植进小金的心里。只记得那天的电影，小金看得很认真。对于他的表现，我并没有过多的指责和批评，只是在默默观察、静静等待。
（二）一次“家访”
今年新冠肺炎疫情下的网络上课与班级管理，对师生之间的沟通与交流形成一定的困难。网课之后，小金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发呆、嗜睡等不良征兆。小金的成绩原本中上等，虽偶尔作业不做，但上课时的思维活跃；虽课上总爱插话，但总能保持与教师的对话状态。自从在家上网课开始，小金便沉溺游戏，常常缺课，更别说完成作业了。据他父母说，整个寒假期间，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父母也没办法。小金寒假过后的学业情况调查非常糟糕，脾气也变得易怒、暴躁，父母在家在言语上稍有责备，便会把身边所有试卷撕得粉碎。课堂上，面对老师对他的关心询问，他表现出的就是听而不闻的无所谓之态。
一日，小金没来学校，于是我决定进行一次家访。我意识到，小金的问题，不仅仅是沉溺网络的问题，沉溺网络的背后是自我需求无法得到理解的苦恼，是与人沟通出现了问题。其实沟通方法有很多种，不仅是通过言语，也可通过某种行为来表达。家访中，我和他聊起了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部电影讲述一个少年和一只老虎在海上漂流，人和虎从开始的对峙、不信任到最后的互助、达成默契的故事。我问小金，如果你也和派一样遇到了这样的困境，你会怎么做？小金陷入思考。
少年派用喂养猛虎的方式，让自己和老虎共存。在生活中，当你面对唠叨的父母、不理解你的同学，误会你的老师，甚至是喜怒不定或烦恼纠结的自己，你将以怎样的沟通方式让自己和他人和平共处？人和动物无法用语言交流，有时人和人沟通也未必一定通过言语，有时可以是一种行为，这种行为可以是一张纸条，甚至可以是一个微笑……学会沟通，尝试多种方式的“沟通”，才能够在自己人生的星辰大海上完成一次奇幻的漂流。渐渐地，我发现，小金发呆、嗜睡的现象逐渐减少，和同学也恢复了“嬉笑怒骂”的相处方式，只是作业还是不能按时完成，依然存在撕试卷的现象。
反思：每一个行为问题背后都有正面动机。除了指导小金与他人沟通的方式之外，我还默默安排几个平时和他比较好的班级同学，经常找小金聊聊天，让他从消极的自我暗示中走出来，让他对班级同学有依恋感，让他从网络交往走向现实交往。小金沉溺网络的背后，是存在感、价值感的丢失，是自我表达需求与交流对象产生隔阂从而导致不得不通过网络来满足需求的问题。看到正面动机，便能找到教育契机。
网课期间，小金落下了太多的课程。中考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小金未完成的试卷越堆越多，已无完成的可能。“撕试卷”已成为了小金的日常行为。尽管老师们都在苦口婆心，甚至是为他精选题目，减少做试卷的压力，但“撕试卷”现象依然存在。一日，小金妈妈焦急地打我电话，问可有多余试卷，双休在家，小金又开始撕试卷了。小金为什么总是要撕试卷？我一面安抚小金妈妈的情绪，帮忙寻找是否还有多余试卷剩余，一面不禁难过起来。前不久刚给他复印好的一本我做好的语文试卷，他大概也已经撕了吧，我想。离中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该拿小金怎么办呢？
我想到了《心灵捕手》这部电影。桀骜不驯的威尔在和心理咨询师尚恩建立信任后，终于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重建自己的生活。最好的治疗从来不是那些所谓的道理或技术，而是真诚地心与心的沟通。于是，我找来小金，只说了一句话：“我对你撕试卷的行为感到非常难过，我也知道你撕试卷的时候心理也并不好受。这是我能为你找到的所有试卷。还有一个月，坚持一下，以你的资质，考一中绝没有问题。”“一中，怎么可能？”用吊儿郎当地语调回复着。“等你的好消息。”，说完，我便转头离开了，留下了默默站着的小金。对于小金，我从未说过“加油”“努力”这些说教言辞，而是选择对他的内心情绪进行陪伴式引导。面对家庭中长期的专治教育，现实中网课前后学习结果的落差，小金用自暴自弃方式进行反抗。我帮助他建立目标，始终对他保持期待，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能在最后的关头引起他内心的一点波澜。中考语文结束之后，小金把一套含有答案的完整的语文试卷，还给了我，并说了声“谢谢”，那是我曾经复印给他的。原以为，他已经撕掉了。中考成绩出来，小金考上了一中。
反思：师生间只有共情，才能互信；只有互信，才能帮助孩子真正走出内心困惑。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否有用，只是在竭尽所能。看着眼前的那套“幸存”的语文试卷，我终于明白，当我们使出洪荒之力依然无法转变学生的时候，我想我们老师还有最后一把杀手锏，那就是关爱和期待。相信荆棘背后有柔软，洋葱里面有“晶莹”。
我们教育对象的心灵绝不是一片不毛之地，而是一片已经长着美好思想品德嫩芽的肥沃天地。每一个桀骜不驯的学生就像一个个“洋葱”，虽然外表粗糙，可是内里依然晶莹剔透，只要我们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把它拨开，总有一片让人流泪、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