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市夏港实验小学 高汕

《西门豹治邺》是根据褚少孙《史记·滑稽列传》相关内容改写而成的历史故事。其在写作上的最大特点就是在历史散文中融入小说、戏剧的笔法，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智者形象。
  一、聚焦语言，探寻人物刻画之妙
  林斤澜在《论短篇小说》中指出：“小说道上的基本功，少说也有两事，语言和结构。”文本的作者，无不在语言上下功夫。一般来说，文本语言又划分为叙述语言和对话语言，在《西门豹治邺》中文本语言堪称精妙。
  先从对话来看，课文一至九自然段为第一部分，通过西门豹和老大爷之间的对话写了西门豹调查民情。在这一部分中，西门豹提出的四个问题简明扼要又直戳要害：“怎么回事”指向的是现象背后的原因；“这话是谁说的”指向的是事件背后的幕后主使；“新娘是哪儿来的”指向的是百姓对于河神娶妻一事的态度；“那么漳河发过大水没有呢”是为后续的行动进行铺垫。四个问题环环相扣，层层推进，可见西门豹心思之缜密。与老大爷详尽的回答相比，西门豹的问句精简凝练而又暗含深意，一问一答的对比也足以凸显出西门豹的智慧所在。
  献祭河神的说法和做法在因果逻辑上都显得有些荒唐，而这种逻辑的荒唐和老大爷乃至百姓的郑重其事形成了矛盾、反差。从老大爷的回答中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迷信的说法，但西门豹并未直接点出这一说法的不可信，而是反过来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样说来，河神还真灵啊”。西门豹的讽喻就藏在这恰似称赞的感叹背后。
  课文十至十五自然段具体叙述了西门豹惩治巫婆和官绅的过程。在这一部分中，西门豹言行的反差也是故事的魅力所在。
语言 行动 意图
  不行，这个姑娘不漂亮，河神不会满意的。 让巫婆把姑娘领来留下 救下姑娘
  麻烦你去跟河神说一声，说我要选个漂亮的，过几天就送去。 叫士兵架起巫婆，把她投进了漳河 惩治巫婆
  巫婆怎么还不回来，麻烦你去催一催吧。 把官绅的头子投进了漳河 惩治官绅头子
  怎么还不回来，请你们去催催吧！
  好吧，再等一会儿。
  起来吧。看样子是河神把他们留下了。你们都回去吧。 面对着漳河站了很久，又要叫卫士把他们扔下漳河去。 震慑其他官绅
  西门豹在语言上对巫婆、官绅用了“麻烦、请”等表示谦虚尊敬的词，但在行动上却有“叫士兵架起、投进”等凶狠粗暴的动作。明明是将这些人投入河中淹死，却要说成是“河神把他们留下了”。在整个过程中，西门豹没有疾言厉色，没有颐指气使，没有刀光剑影，而是柔中带刚，杀机暗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官绅们的“提心吊胆、面如土色、磕头求饶”与西门豹的“等了一会儿、站了很久、再等一会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见西门豹之沉着冷静、计谋高超。而西门豹的表现越是平淡，动作越是镇定，官绅们内心也就越是恐惧，这样鲜明的对比，也增添了故事的魅力。
  杜威指出，文字是思考的外衣，虽然语言并非思考，但是语言对于思考和交流思绪都是必要的。课后习题要求学生在老师的指导下，试着改编课文并演一演这个故事，其实也是在引导学生关注文本中人物的言行举止，立足文本，以关键词句为落脚点，打开思考的切口，在对比中进一步感受人物的魅力。
二、围绕要素，探寻结构安排之妙
  这一单元的语文要素要求学生能够“了解故事情节，简要复述课文”，在本单元的语文园地中对于“如何复述”进行了更具体的指导：复述时要抓住课文的主要内容，对于其他内容可以适当省略，如《西门豹治邺》中调查民情这个情节不是主要内容可以复述得简单一些；而惩治巫婆和官绅是主要内容，要讲得详细一些。
  从整套教材体系来看，“复述课文”在整个小学学段教材中一以贯之，它总是以丰富的“面孔”出现在学生的面前，例如：提取信息“说说过程”；借助工具“讲讲故事”；按照顺序“说说经过”；基于文本“创意讲述”。
从目标设定来说，不同学段有着明显的递升目标，彼此之间形成螺旋式上升关系；从详细复述到细节性复述，从简要复述到创造性复述，“复述课文”训练层层推进。2022版新课标在“阅读与鉴赏”板块提出：学生能复述叙事性作品的大意，初步感受作品中生动的形象和优美的语言。
回到《西门豹治邺》文本本身来说，其按照“起因-经过-结果”的事情发展顺序构成了整体的大框架，通过对话来推进故事的发展，以“治”为行文线索，将“治”分为“治俗”和“治水”两个部分。“治俗”又能划分为“调查民情”与“惩治巫婆、官绅”两个层次。毫无疑问，故事的高潮在于“惩治巫婆、官绅”，这也是复述的重点，而仔细研究课文各部分的构成却不难发现，作为“略讲”的“调查民情”这一部分在整篇文本中也占据了将近一半的篇幅。为何次要内容会有如此大的比重呢？这就要求学生对文本蕴藏的深层逻辑进行思辨。语言是刻画人物的重要手段，对西门豹的语言进行剖析时，我们发现“调查民情”这一部分的四个问句可见其智谋之深。除去对于人物塑造所起的作用之外，作为故事的起因，“调查民情”这一部分也为后文故事的高潮“惩治巫婆、官绅”奠定了基础。西门豹后续的行动也建立在前期的调查之上，正是老大爷的回答为其提供了处理解决的思路。故意“纵”次要内容，实则是为了“擒”所叙事件的高潮和结局，这招“欲擒故纵”使得故事结构的安排具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由此可见，在复述的过程中，首先要清楚故事发展的逻辑结构，其次便要删繁就简，突出主要内容。而在这过程中，内容的详略安排将会成为学生思辨能力的生长点。
三、关注情节，探寻逻辑思维之妙
  作为叙事作品，结构是骨架，情节就是故事的血与肉。学生在进行“思辨性阅读与表达”的学习过程，就是学生思维意识觉醒的过程。
  《西门豹治邺》故事妙就妙在以退为进，妙在欲擒故纵。西门豹初到邺县，看到田地荒芜，人烟稀少，就找了位老大爷来，问他是怎么回事。这“一看二找三问”为后续的情节进行了铺垫。
为什么语文园地中指出“惩治巫婆和官绅”才是主要内容？为什么西门豹没有采取一上来就将巫婆和官绅一网打尽的办法呢？这些都可以成为课堂上学生思维火花的碰撞点。
从文本出发，不难发现答案其实都藏在老大爷的回答里。从老大爷的回答里可以看出，西门豹所面对的不仅是一场官巫勾结的政治斗争，还是一场根深蒂固的思想斗争。百姓苦于“河神娶妻”这一陋习已久，但却没有丝毫反抗，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不敢反抗官绅，也不敢反抗“河神”。百姓看天吃饭，靠地吃饭，风调雨顺就意味着能有一个好收成。巫婆和官绅也正是抓住了百姓的这种心理，才编造了“河神娶妻”这一骗钱压迫的幌子。在了解具体情况之后，文章并未直接点出西门豹的打算，而是借情节发展一步步展开，让人有“恍然大悟”之感。西门豹伪装成虔诚的信使，借神权迷信打击神权迷信，使“河神娶妻”这一热闹场面突转为“惩治巫婆、官绅”的戏剧场面，不得不说情节安排上具有奇思。在当时的环境下，西门豹一上来就将这些作祟者绳之以法，并无法根除百姓思想上的陋习，而这样欲擒故纵的手法反而能让老百姓都明白，巫婆和官绅都是骗钱害人的。
  洪堡特曾经说过，语言是有限手段的无限运用。语文教学的深层趣味，就是引导学生去揭秘，将语言的“有限手段”揭示出来，在层层剖析的过程中发展自己的思辨能力。《西门豹治邺》的教学价值，不仅在于作者高超的故事写作艺术，还在于西门豹内在的人生智慧。在教学中选准落脚点深入，就一定发挥思考力在阅读教学中的作用，提升学生的思辨能力与思维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