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真情实感”说:兼论高中作文教学的生活指向
反思“真情实感”说:兼论高中作文教学的生活指向
本文发表于《课程.教材.教法》, 2015(09):68-71
2016年第1期《人大复印资料·高中语文教与学》全文转载
摘要:中学作文要不要有“真情实感”,是晚近语文教育界论争的热点问题。从长时段来看,百年来中国语文教育经过了两次转型,其起点和终点都是倾向于情感的“语感”。语感或文感的关键在于“感”,亦即是带有情感色彩的生活体验。来源于生活情感体验并无真假、虚实之分,而是一种理性与感性思维的合一。高中作文是一种艺术训练,属于美育范畴,
它需要学生在反思生活的基础上,体认自己的情感,从而实现情和理合一地寓于文字之中。
关键词:高中作文;真情实感;理性反思;生活美学
高中作文教学是一门较为特殊的学科领域,它一方面检验着学生从基础义务教育阶段(小学+初中)开始的写作训练之有效性,即对学生基本表达(如文从字顺、格式体例、语词色彩等方面)做进一步的提升与修正,另一方面则要求对学生的语言文字感觉加以深化和淬炼,使其能够在语言文字中初步体会到“美”,进而创造“美”。这对高中语文教学来说,并非易事。而晚近以来社会对中学语文,尤其对作文教育的普遍关注(如满分高考作文)更使高中语文教学成为了一个众家纷说的话语场域,高中语文老师往往对此倍感压力。本文尝试以近年来在中学语文界,特别是高校教师广泛参与的一个话题为引子,对“高中作文应该怎么教”、“学生应该如何写”提出一种带有普遍性思考的观点,以求见教于方家。
一、 提出问题:作文要不要“真情实感”?
新世纪头十年前后,关于中学作文教学要不要坚持“真情实感”成了一个论争的重要话题。先是西南大学魏小娜先后于《中国教育报》《语文建设》《课程·教材·教法》上发表文章,要求“冲破‘真情实感’的藩篱”[1],其后福建师范大学孙绍振教授、北京师范大学陈雪虎教授等语文教学专家也纷纷对“真情实感”说予以批判性反思。而《课程·教材·教法》又随后刊出相反意见的文章,论者认为“作文教学中的‘真情实感’勿需反思”[2],一时形成众说纷纭的局面。
应该说,孙绍振、陈雪虎、魏小娜等老师对“真情实感”说的论述并不在同一维度上。孙文侧重于文学理论的逻辑梳理,质问“日常的感知就是真而确的吗”,指出“一旦有‘真情’,感觉就不‘实’了”[3];而陈文则从历史的角度,指出诞生于百年前的“真情实感”自有其历史语境,那时为了冲破传统束缚,实现文化现代化,而今“真情实感的现实内涵已变得非常零散、渺茫和空洞”,“世人有何权利要偏执地要求少年儿童作文的‘真情实感’?”[4]相比之下,魏文更为切近中学语文教学实际,并提出了“认知写作”作为应对之策。但显而易见的是,魏小娜对“真情实感”说的批判是出于应对“我们的作文教学轻视、贬低科学语言的倾向十分严重”[5]这一现象的,很难说直接命中了“真情实感”说的本质与核心。
事实上,即使不从百年前中国人面对传统“铁屋”的重重包裹而发出真情实感的“呐喊”算起,就拿上世纪80年代“真情实感”作为回应长期极左教条对文艺的控制而正是进入文学理论作为开端,所谓“真情实感”说也已经走过了三十余年的路。这三十年中国社会、文化生活变迁之大,是有目共睹的,中学语文教学也不再面对一个需要打破的旧世界,也不再需要对“政治挂帅”加以深刻反思。那么,“真情实感”这一应其时而生的教条是否需要加以清算、批判呢?我们认为,就中学作文教学而言,它确有做历史性反思的必要。
法国年鉴学派擅长从“长时段”来看问题,认为“长时段是社会科学在整个时间长河中共同从事观察和思考的最有用的河道”[6] 202,而只有将问题放置于历史的长河中加以反思,才能看清其走向。如果以长时段来审视中国语文教学,就可以发现这一百年来,它经过了两次转向,第一次是从重视经验(语感)训练的传统教育在20世纪初转向偏重科学(语法学)的结构主义教育,以1898年马建忠的《马氏文通》和1924年黎锦熙的《新著国语文法》为代表;第二次是结构主义教育从1980年代开始重新转向注重语感训练的解构主义教育,自1988年开始语文教学大纲引入“语言感受能力”,2000年开始表述为“语感”[7]。
如果我们承认重视语言经验、感知觉(亦即是所谓“语感”,而非理性的、科学的普通语言学)的语言文字训练在某种意义上与作文的“真情实感”说有相通之处的话,那么,我们就会发现中国百年语文教育史的两次转向与“真情实感”说在20世纪初和20世纪80年代的两次出现恰好不约而同。也就是说,百年来每一次语文教育思潮的转型,都伴随着“真情实感”说的出现。这不仅是中国特色,也是与世界人文学科范式变迁所合拍的。但必须指出的是,后一次转型(20世纪80年代)中所出现的、林非等人所主张的“语感”,亦即是“真情实感”,绝不是前一次(20世纪初)的“语感”(夏丏尊等人所主张)一成不变的简单回归,它们意义是迥异的。与解构主义相伴随的“真情实感”,不再强调“情”和“感”的崇高性,不再重视语言文学的神圣性,也对艺术创造的“天赋”、“神思”没有了以往的尊崇与膜拜。经历了现代主义洗礼之后的“真情实感”承认生活的平庸,重视语言的日常性与情感的普遍化,一种向日常生活靠拢的情感实践,强调的是其“平常性”。这与世界哲学思潮或人文学科研究范式从现代主义向后现代主义转向,是相一致的,否则不足以称其为转向。
以“长时段”来看“真情实感”说在语文教育中的变迁,就能相对富有前瞻性地看出这一理论在中学作文教学和文学理论中的意义与作用。我们认为,在当代中国语境中,中学作文应该坚持“真情实感”,但坚持哪一种真情实感,坚持谁的真情实感,却是需要辨析和反思的话题。
二、 分析问题:要的是什么样的“情感”?
“语感”一词源自夏丏尊(1924年),它从一开始就与“生活”密切相关。夏丏尊说%E